由於畫面太過血腥，容顏下去第一刀的時候我就沒忍直視。我聽到躺在床上的雲織悶哼一聲，趕緊去看他。

他還是緊閉著雙眼，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卻是止不住，臉色也跟著不對勁了起來。作為一個人類我聽過忍受這種痛苦極限的人物莫過於關大爺。現在雲織所承受的應該不比關大爺少，雖然不得不說可能是有他身為妖主的抗打擊能力比較強，不過饒是這樣還是讓我看的心驚肉跳。

“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冒險來魔界晃悠這麽久，你是巴不得自己早點入土為安麽？”我不由得有些氣地看著床上的雲織。

雲織卻在我盯著他看的時候睜眼了。我楞住，還以為自己在說他壞話他是聽不見的來著。不過轉念一想，我說的都是事實，不由得變得理直氣壯地沒有避開他的目光，直勾勾盯著他。

“因為任逆行說，你周圍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我擔心你有事。”他居然還扯出了一個笑容。

我哭笑不得：“這個時候你就別笑了，這樣的笑容真是有夠難看的。”

其實我是不忍心看著雲織這樣笑。明明都傷成這樣了，那張清秀的臉也快因為疼痛變形了，就是因為大師兄一句“不明人物”？我突然後悔了當時讓大師兄誤以為六神的身份不明，而不是多跟他辯解兩句力求讓他感到六神的無害。

可是我更想不通的是……

“就這樣你就千裏迢迢地跑過來了？你是存心想讓我內疚麽？”

雲織兔子搖頭。

“我說你們兩個，要敘舊的話也要看看時間場合……”容顏的聲音欠扁地幽幽響起，“不過你這傷，是榕樹下的狠手吧？我就知道那老爺子是腹黑派啊……”

雲織要來找我，榕樹出手阻攔？妖界能有這種變態力量的人。還真只有榕樹。看雲織這個樣子，恐怕根本就沒有還手。

“榕樹攔著你，你不來就是了，何苦挨這麽一下？”

雲織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還是強撐著斷斷續續地回答著我的問題：“我答應過他，只有這最後一次。以後絕不主動來找你。沒想到容上仙也在這裏……總之我也安心了。”

“你這是在交代遺言？”我一陣揪心。

“他腳踝的傷是最重的，身上還有不少妖力灼傷的地方。雲織，我只能幫你除了腳上的暫時痛苦。我們要盡快去找仙醫。”容顏把刀丟到一旁我準備好的一盆熱水裏，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我神情呆滯地看了眼那一盆的血水：“他又暈過去了。”

能跟我講這幾句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吧……

容顏擦擦手：“小紅，什麽時候榕樹對你的怨念這麽大了？”

“大概我在榕樹的眼裏就是那種讓雲織分心的在危機關頭禍害妖界的禍水，而他自己是一代賢臣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無奈的解釋。

容顏恍然大悟：“哦……不過說起來，妖主對你一往情深的這個事情為什麽我會一點都不知道呢？”

“其實你知道就是不說吧……”我對他翻了個白眼。

以容顏這樣精明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當初我被逼婚，緊接著就被火燒，沒有引來雲織倒是引來的容顏，難道他不會覺得不對勁？

容顏聳肩：“因為這是你的事情。所以我就裝不知道了。你如果當初對我失望透頂而徹底離我而去，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小紅啊，你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呢？”

“大概是我始終都沒有在心裏對雲織有過一絲的那方面的念頭。我一直覺得他還是當年那個小兔子，需要照顧需要保護，盡管他現在的能力已經超過我許多了。但是有著這樣的心態，我又怎麽去喜歡的上他？更何況我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沒辦法再塞另一個人了。”我幹脆地回答，“別說我矯情……”

“只是仙鬼情未了？”容顏略帶笑意地接過我的話，“剛剛說錯了，如果你對我有失望透頂的那一天，我也不會讓你走的。”

躺在床上的雲織，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不說，更讓我覺得他像是一張紙，一吹就要飛了。我想不通他為什麽要和榕樹對著幹，還答應榕樹的那個條件？

榕樹知道了雲織要來找我而百般阻攔。最後下了如此重手都沒有擋得住。才讓他答應下來那個條件放他走了吧……

“我從前只道是雲織的執念，甚至覺得他的執念讓我很困擾。可是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固執的人呢……”我盯著他的臉，嘆氣。

“那是你不了解他而已。雲織是只兔子不假，但不是懦弱的兔子。他想保護你。可能因為你曾經保護過他。所以小紅，你如果哭了，會讓他的執著很為難的。不管他承受了什麽最終來到這裏來見你，我想他都是心甘情願。”容顏收起了平日裏的略帶調侃，在我面前彎下了腰，然後用他修長的手指，碰走了我一滴眼淚。

我還沒來的發現自己居然哭了的時候，還在呆楞楞地擡頭看著他，還沒有來得及抒發一下自己的感想，就聽見容顏的語調又變回了一貫的樣子；“最後一滴眼淚收集完了，我澆灌神針去了哈。”

我在一陣風中淩亂中看著容顏飄然出門。

女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其實雲織，你的所作所為不是讓我傷心，而是讓我說不上拿什麽來回報你。

“所以這最後一次，醫好你滿身的傷送你回妖界，我也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啊……你也會答應榕樹的那個條件，以後不會主動來找我了吧？”我擰好一張毛巾蓋在他的額頭，喃喃自語。

說到不坦率，容顏其實也是個頗為不坦率的人。他這麽離開了無非就是想讓我和雲織單獨聊聊，還一定要找個借口去澆神針。我雖然沒有想到最後一滴眼淚會是出自我自己，但是也能看的出來容顏這借口找的蹩腳。

“什麽時候澆不可以非得趕現在？”我守在雲織身邊，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苦笑。

自從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之後我就很少落淚了。高三的孩子經歷了一年的折磨，我除了鍛煉出來自己的熬夜能力外，也鍛煉除了強大的神經系統，不怕任何的刺激。通俗來講，就是有點沒心沒肺。

可是這次雲織的那番話，他經歷的事情，還是讓我不知不覺就想哭。真的很堵得慌啊……

我決定要離開的時間就定在第二天的一大早，也剛好是我們住滿了半年的時刻。當初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沒有帶什麽東西，再加上唯一的包袱還在第一次這個客棧樓塌下來的時候就給無情地埋葬了，所以收拾行李這個過程可以免掉。

要不是陸羽向我打包票說神界纖塵不染無汙染，從來就沒聽說過神要換衣服雲雲，我一定會向他訛一件兩件的霓裳羽衣。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雲織的傷自然是拖不得的，要盡快去找砌雪。

我沒想到的是陸羽會來送我。

“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柳深，以免你以後再認錯人。”

陸羽拖著一個身高七尺的標準男子給我打招呼。這孩子一張娃娃臉，一笑還有兩顆虎牙，要不是身高擺在那裏絕對是一個婦女殺手級別的正太。只是陸羽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姿勢不太雅觀。

此時的我一只腳已經跨到了窗框上，另一只腳還沒有來得及過去，所以是騎在上面的模樣。我錯愕的表情只持續了幾秒，趕緊回神打招呼：“你好。”

正版小茶神柳深對我一笑，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算是回應。

“你要走也不通知一聲兒，幸好我記掛著時間來看你，不然你在這裏白吃白喝半年的時間就這麽揮一揮衣袖，著實讓人傷感。”說著陸羽還真就撩起衣袖抹了抹自己那似乎不存在的眼淚。

我在旁邊看的冷汗直流：“對不起……”

這是我好半天憋出來的三個字。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別的詞匯來回答他剛剛的那句話。

“不過看在你把這周圍修繕的還不錯也沒有破壞公務且當老板娘期間除了翹了一次班還算盡職盡責，我就不跟你計較這些了。記得你曾經答應的幫我找的那本《八十一珍圖》。如果你忘了的換……我可是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的哦～”

我被陸羽最後那個微微上揚的尾音給雷到，頓時表示傷不起地有種頭暈目眩人就要跟著往後倒的感覺。

陸羽對我很慈祥地笑著，不過我看著這個笑容怎麽看怎麽覺得他最後的那句說著輕快的話實際上暗藏殺機呢？

“不要想我，走吧。”陸羽溫柔地伸手，溫柔地推了我一把。

作為一個天神，他的溫柔當然跟我理解的還是有一定的差距。於是在他溫柔地這麽一推之下，我就以一種很華麗的造型從窗戶上翻了出去。

在空中經歷轉身翻騰三周半的時候，我好想恍惚之間聽到了可愛的柳深的聲音。

“師父，她不知道神界和其它五界是有時差的吧？”

“無所謂，這個關系也就是一比十而已。她回去了就能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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